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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传基讲电影:分析《罗生门》(三)

2012-4-12 06:58| 发布者: admin| 查看: 730| 评论: 0|原作者: 中国音响网



  单是强盗和女人接吻这一简单动作,就分了十四个镜头,有节奏地组接在一起。这些镜头所以能够给人以强烈印象,是因为镜头之间反复穿插了太阳的特写镜头。京町子扮演的真砂看着太阳遭到蹂躏,当她被耀眼的光芒照得视觉模糊的时候,摄影机调转镜头,把多襄丸满脊背的汗珠——同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拍得宛如钻石一样美丽。并且,让真砂的手爱抚着那满是汗珠的脊背,暗示她处于心醉神迷的境界。

  马丁•里特的《暴行》正是缺少这种面对着太阳产生心醉神迷的喜悦。作品歌颂的可能就是这面对太阳毫不畏怯,不论是善或是恶,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丝毫不悔的这种赤裸裸的人性。但是赞颂人的固有的欲望并不是这部影片的主题,因为,这从后面反复出现的武弘的供词就可以明确地证明这一点。武弘借巫女的形象陈述说,他从此跌进了阴沉、黑暗、深深的苦海之中,欢乐转眼之间被拖入深重的罪恶之中。

  《罗生门》是一部令人难忘而影象丰富的绝好影片。比如,多襄丸骗了武弘把他绑在树上之后,为了把真砂骗来,他在透过树木的繁枝密叶洒下闪闪阳光的灌木丛中高兴得大喊大叫地奔跑这场戏,也是用十四个镜头节奏明快地组接起来的。可能这是过去日本电影中所表现的流动美的最光辉的范例。但是,在日本电影中,这种有节奏的而且速度快的流动美,只是在传统的古装片中表现被害者的悲壮美的场面中才应用。也就是说,作为被害者的美学而锤炼出来的。

  黑泽明把一跃而起扑向猎物的加害者的狂喜,升华为流动美,无可怀疑地使日本电影美的意识一部分发生了变化。当然,这里所谈的施虐淫者式的狂喜也并不是作品的主题。把这样的狂喜所带来的罪恶及其狂暴,用不亚于这种狂暴,似乎要把这种罪恶冲洗得一千二净似的暴雨猛击罗生门的情景,在各人陈述供词的每一段落的间歇中穿插切入。

  那么,问题是象这样连太阳、雨,也动用起来创造出欲望、欢喜、罪恶、伏罪等等,这样大的情念的起伏意味着什么呢?面对着太阳犯罪,面对着太阳达到从犯罪中获得愉悦的极致。这样的形象大概在迄今为止的日本影片中是没有的。罪也好,恶也好,一般都以为表现于微暗的黑夜最合适,而周围的气氛则是阴森而郁闷的。《罗生门》问世四年后开始流行的所谓太阳族的电影,都模仿《罗生门》,开始起劲地描写盛夏的烈日下从犯罪中获得愉悦的极致的场面。但在导演创作的运动感觉所产生的陶醉感上,只有市川昆一九五六年创作的《处刑的房间》,才勉强与《罗生门》相比。特别是象《罗生门》那样,一方面表现了人的无可比拟的罪孽,另一方面又有巫女那种疯狂的动作,以及仿佛要把非常萧条的京都冲洗的一干二净的暴雨所显示出来的豪壮气势,所有这些。在太阳族电影里是看不到的。

  黑泽明在这里使一种样式纯粹到结晶的程度,而这种样式,对于人是可信赖的和人是不可信的这样用言语能说的观念,可以说已经无足轻重的了。这种样式意味着欢喜或赎罪,确定为纯粹是个人自发的精神造成的结果。黑泽明的作品中,狂风、暴雨以及几乎要引起中暑的强烈的阳光,常常起着重要的作用。乍一看,好象只是为了提高戏剧性的矛盾冲突的效果,作了过分夸张的表演动作一样,事实上,内容空洞的作品才只能是那样。在描写内心紧张的几部作品里,这样激烈的风、雨、光,为了让主人公面对他来自内心的声音,就更加发挥出把他们同社会关系切断的作用。也就是说,坚决排斥因为别人喜欢我了,我就高兴;意识到对不起社会了,自己就感到有罪,如此等等纯粹他人本位主义的道德观念,为了正视自己的欲望、要求、罪恶感的本来面目,而置身于狂风、暴雨和烈日之中。不是因为被迫走投无路的悲怆感才使精神振奋,而是因内心狂热的欲望和自尊心,才使精神振奋,不是由于被别人指责了错误才反省,而是面对着烈日、暴雨大声地倾吐自己的罪恶。简单地说,这可以说是纯粹的自我探索,而这种探索是以往日本电影所缺少的,也只有在社会道德的声威下降的战后,才能够积极地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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