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笔下的虾荟萃了最高的空白美。他笔下的虾活泼可爱,玲珑剔透,充满生机,给人以无穷的审美享受。可是他画的虾有的只有五只脚,有的竟有三只脚,人所共知,虾有十只脚,齐白石积几十年的功夫,却将虾的脚越画越少,可他的画却越画越美!再仔细看,虾的头部是浓浓的重墨,虾的背部晶莹透明,周围轻轻拉墨,背部中间无丝毫点墨,形成一块空白,正因为无墨之处,使虾顿时有了跃动的生命,虾的神态才跃然纸上。那种玲珑剔透劲儿,使虾美到了极致!如果缺少了这块空白,虾便失掉了这种特殊的审美效果。 空白艺术在文学中的运用,也是十分广泛的,尤其在文艺作品的写作中。白居易的《琵琶行》里有“凝绝不通声暂歇”,可以看成是这首琵琶曲的“歇拍”话剧《丹心谱》里,写老中医方凌轩夫妇在冬夜里,在逆境中,突然接到周总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他们新药的研制、关心他们的情况。此时此刻,这对老夫妇心潮澎湃,热泪盈眶,默然相对,无语凝噎,剧中出现了长时间的静场。契诃夫的著名小说《变色龙》中的席加洛夫将军,则是从头到尾都没在作品中出场。都德的名篇《最后一课》结尾时,韩麦尔先生本来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可是作者写他“脸色惨白”,硬噎得说不出话来,只用一个手势动作,就戛然而比了。这些,都是作者在作品中留下的空白。这些空白处不但不是作品的缺陷,反而为作品增加了艺术表现的时空,使物象更具空灵飞动之美,给读者(观众)留下了回味、思索和联想的广阔天地,取得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 文学中形象的空白有时表现为人物主体行为的省略,以形象本身的表象显示空白的存在,调动欣赏者的想象能力,造成心理上的审美感受。鲁迅在《祝福》中几次描写祥林嫂的外部形象:“脸色青黄,但两颊却还是红的”脸色青黄,只是两颊己经消失了红色”;最后是“两眼上便围着大黑圈”,暂时省略了对祥林嫂被婆家卖到山里后又回到鲁镇这一段经历的描写,留下了一段身世的空白。可是这段空白的审美内容并非完全虚空,它在对祥林嫂走前和回来后的外貌的变化中显现出来。祥林嫂脸色前后的变化说明她的磨难,至于磨难到什么程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作品到这里并没有交代,作者把它留给了读者,鉴赏者的注意力由此加强,美就于此显现。艺术美的最高境界常在表象之外显现。柳宗元在《小石潭记》中有一段对游鱼的描写:“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叔尔远逝,往来盒忽,似与游人相乐。”给欣赏者留下一幅清新秀美的画面:清澈透明的水中,上百条鱼自由自在地来回游动,岸上的景物的影子倒映在水下石头上。空明碧透的潭水简直抚人肺腑,越发显得美,给人感受不尽、言语难表的审美享受。可是柳宗元整段没有用一字来形容水如何清、如何美,却处处让人感到水的存在,真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达到了无迹可求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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